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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女孩
(2021-06-05 11:10:42) 说说大全 -
镜中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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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的清晨，阳台上鸟儿的啼啭叽叽喳喳地催促着沉睡者醒来工作与学习，但是她不用。
今天是2014年7月30日，暑假开始第26天。她记得昨天刚有人和她这样说过。
直到日上竿头，她才懒洋洋地爬起来，不大利索地抓起放在枕头旁的手表，凑上眼睛去看时间。对于没戴眼镜的她来说，世界就像是一副经过蒙太奇处理的图画，模糊而深远。
9点了。
她忽的心跳加速，这个时候，她该是已经在等她了吧？昨天晚上大概是聊得晚了些，不过那是她执意而为之的，对方好几次劝她早些休息，都被兴致勃勃的她抛在了脑后。
说来，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2天呢。
她套上外裤，匆匆到卫生间洗漱，然后到餐厅吃早饭。今天的早饭还是和往常一样的白米粥配各式小菜，像花生米、榨菜等小菜，她一向都是很喜欢的，不过今天起来迟了，她没有心情慢慢品味，也只是匆匆扒了几口便放下了碗。
说来也怪，偌大的一所房子，竟只有她一个人住着——这么说也不贴切，每天都会有人为她准备好早中晚餐，会把她的脏衣服洗好再送过来，会把整个房子定时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但她却始终没有见到是谁默默在做着这些事，一开始她还介意，不过时间一久，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服务了。
她站起身，用餐巾纸抹了两下嘴便丢在一边，接着，便向大厅赶去。
大厅就是客厅，乍看起来和寻常的客厅一般无二，有舒适的真皮沙发和放着茶杯与开心果一类点心的茶几，还有一台大大的液晶电视。但是这所房子里的客厅却又与一般的客厅不同，这特殊之处，就在于客厅左手边一面大大的落地镜子，这镜子正对着门口，显然是供来客以及要出门的人整理衣冠用的。她素不出门，所以这面镜子对她也形同虚设。
但是就在昨天，她来到客厅想看会儿电视的时候，无意中瞥了镜子一眼，镜子里的景象却着实令她吃了一惊，镜子里有着一模一样的家具摆设，这很正常。但镜子里，还有个笑靥如花的女孩，而她却始终不能在镜子里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换句话说，就是镜子里的人，“活”了。
“你是谁？”她颤抖着问。
“我是你啊。”镜子里的她笑得无比灿烂。
“我？”她瞪大眼睛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女孩，果然，女孩眉眼之间和自己很像，她摸了摸头，又问了个很怪异的问题，“你是人吗？”
“我当然是人。”镜子里的她微笑，“镜子里的人也是有生命的。”
“那……你……为什么我们平时在镜子里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自己呢？”她又问。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我觉得，与其一直做一个你们的影子，倒不如和你们交流，做个朋友，不然你们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最好朋友近在咫尺，多可惜呀。你觉得不好吗？”镜子里的她歪着头反问道。
“不，不，好极了。”她慌忙道，“我活到现在，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个大秘密就藏在我们身边呢。”
“要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想就好了。”镜中女孩幽幽地叹了口气，“要是每个人都看到镜子里的人有自己的思想，而不只是自己的一个映像，那世界可是要乱套了，而且这样一来，不管是谁，无时无刻都会有被窥视的感觉吧。”
“这倒也是。”她点了点头。
她甩了甩头，把昨天的记忆从脑海里赶了出去。镜子里的女孩早已出现了，她一头海藻般浓密乌黑的长发，末端微微卷起，脸孔洁净白皙，沉静的双眸，淡色的眉毛，挺秀的鼻梁，淡红的双唇，虽然称不上风华绝代，中人之姿还是有的。她正微微地笑着，嘴角上挑，第一次见面时她便一下子看得呆住了。后来她去拿出了自己的照片，照片中的自己正是那么一副打扮，只是脸上表情很紧张，远不及镜中女孩的生动可爱。
“呐，今天是7月31日，暑假开始的第27天哟！”镜子里的她像是没话找话地说了这么一句。
对于她来说，今天是7月31日倒是对的，至于是暑假开始的第几天，她没那个耐心，也没有必要去数，事实上她连暑假是从哪一天开始的都不知道。只是为了不扫镜中女孩的兴，她又接口问道，“你们那儿也要上学吗？”
“这个问题问笨了哟。”镜子里的她挤眉弄眼地朝她做了个鬼脸，“我们就是你们哦，我们的思想、容貌，都是与你们同步的，你们要经历的事情，自然我们也要经历咯。”
“这么说来，我们平时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其实都是两个人在做？如果我们一不小心受了伤，还有另一个自己也会感到痛苦？”她举一反三。
“对哒。所以说，你们更加要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哦。”镜子里的她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虽然狡黠，却也可爱。
“可是这样又有不对，既然两个人的行为完全同步，你又怎么可以做自己的事情呢？”她眉头一蹙，总觉得这种事有说不出的怪异。
“啊咧，我说的是思想、容貌的同步，可不是行为的同步哦。”镜中女孩摆了摆手，“容貌，是随着年华老去而自然而然改变的。思想，主要分为两部分，知识那一部分，因为现在你不用学习了，就没什么变化，还有一部分经历，因为你最近在和我聊天，你的经历就是我的经历，所以这几天我就比较自由啦，做做自己的事情也不大要紧。”
“如此说来，那些成天待在家里的人，对你们来说倒是件好事？”
“是的。事实上，在你们睡觉的时候，我们也是有机会自由活动的。只不过我们也要睡觉，所以这机会，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了。”像是被戳中心事，镜子里的她眼睛微微有点红，不知是疲倦，还是强忍住了流泪的冲动。
“这样的话，你们虽然有自己的思想，却不能左右自己的行动，绝大部分时候，都只能像木偶人一样和我们一样地行动，这不是很可悲吗？”她咬了咬嘴唇。
镜中女孩很奇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像是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稍稍抬起头，低声地说：“其实在我们看来，能拥有生命，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镜子里的她娓娓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低眉细语，便如虔诚祈祷一般。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苦苦思索，却无半点头绪。
“换个话题吧，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她的语调忽转轻快。
“聊什么呢？”镜中女孩的微笑又重新回到脸上。
她忽然愣住了，聊什么呢？既然两人的思想基本同步，自己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所思念的每一个人，无不同样深深刻在对方的脑海之中。两人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使是母女、姐妹之间也远远不及。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几乎是惊慌地站了起来：“我还有事，下回见。”说完，也不等回答，像逃一样地离开了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喂！”镜子里的女孩叫了一声，却毫无应答，紧接着，她一贯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愁。
她回到房间，像是瘫软了似的躺在了床上，这种感觉起先是新鲜，之后就变成了恐惧。镜中女孩昨日才说的话，现在仿佛又在她耳边回响。
“要是每个人都看到镜子里的人有自己的思想，而不只是自己的一个映像，那世界可是要乱套了，而且这样一来，不管是谁，无时无刻都会有被窥视的感觉吧。”
她抬起头，看到雪白的天花板，欧式的吊灯，微微侧身，又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几本书和杂志，墙上的空调，书桌上的台灯，甚至是纱窗。纱窗上的每一个孔，都像是一只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她，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终于明白那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从她“认识”镜中人开始，她就已经有被窥视的感觉。这种窥视凌驾于肉体之上，是一个人思想的全部暴露，她对于另一个世界的一个人来说再无秘密可言。
她闭上眼睛，但这丝毫无用，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还是很强烈，刚才那个微笑着的女孩仿佛就站在眼前，只不过她脸上笑着，脑中却是在肆意探索她心里每一个隐秘的角落，自己就像被她扒光了衣服暴露于大庭广众之间一般。
“不！”她怒吼道，同时睁开了眼睛，女孩消失了，她眼中的依然是她早已非常熟悉的景象。她身体忽然震悚了一下，她明白自己想怎么做了。她走到杂货间，一阵翻翻找找，最后找出了一把榔头。
榔头握在手里很沉，她要双手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握住，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她缓缓地走进客厅，镜子里的女孩已经消失，不知干嘛去了，真是好极了，她嘴角浮起一阵冷笑。
紧接着，她挥起榔头，重重地砸在镜子上，裂痕肆意延伸开来，像是一幅后现代的印象画，她像疯了一样，拼命地要砸碎镜子。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的，还有她几近癫狂的喊叫声——
“去死吧！”
“真是很抱歉，令堂的病又发作了。”一名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微微低下了头。
“是吗，还没好啊。”坐在白衣男子对面的是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他也微微低着头，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程医生，新方法没有用吗？”
“没有。”这回回答他的却不是被他称作程医生的白衣男子，而是站在他身边的一个秀丽少女，“我跟奶奶聊了两天，第一天还好，但第二天聊到一半奶奶忽然就回房间去了，我以为奶奶有什么事，所以也回家去了，没想到……”她紧紧咬着嘴唇。
“没事，叶儿，这不怪你。”他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意示安慰。
“可惜了爸花大价钱买来的定制液晶屏啊。”
“钱没什么。如果能治好奶奶的病，花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那么……程医生？”西服男子的眼神始终在逃避着什么。
“嗯？什么？”
“现在有新的治疗方案吗？”
“抱歉，暂时还没有。”程医生缓缓摇了摇头。
“那就……先这样吧。那，我们告辞了，多谢程医生这么久对我母亲的照顾啊。”西服男子说着便站起身来。
“医者本分，顾总不必太在意。”程医生说着也站起身来，与西服男子握了握手。
此时被称作叶儿的少女，却偷偷溜到了程医生的办公桌前，那上面，放着她奶奶的病历，她翻开一页，恰好看到——
“病人幻想自己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临床表现属于臆想症，应以支持性心理治疗为主，对本患者，在支持性心理治疗的基础上进行催眠暗示可能获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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