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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很静
(2021-01-31 08:49:52) 说说大全 -
这里很静,静的只剩下了老潘的身影和那两条小花狗不停歇的叫声。这静,哪怕是随着夜色而至的我们,只要稍微远一点看,也静成一团团的黑了。
老潘在敞篷下点火,一根根粗的细的木柴开始燃烧。火苗越烧越旺,那条冲出炉膛的长长的火苗,没有什么能比它更能证明老潘向我们发出的欢快的邀请了。
火炉在山峪的中心,渐渐的,越窜越高的火苗和东南方山顶上的那弯月亮相映生辉。那情那景,让在现场的所有人的心中,萌生出一种别样的暖意。朦胧中,它让人找回了深藏在骨子里的那些过往的记忆,甚至感受到了阳光的灼热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情景。
大家同老潘一起动手,向锅里添水,之后,把剁好了的鸡放到锅里煮,很快再把鸡从锅里捞出来,将锅里的水泼掉。然后把鸡放进锅里干炒。不一会锅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听到响声后,大家纷纷向锅里放油、葱花、花椒和盐。一番翻炒之后,加水和蘑菇,一锅美味就要呼之欲出了。
老潘说:蘑菇是他夏天在山上松林里采的,今年天旱,采了很少。山林很密,密的挤不进人去。老潘住在这里多年了。老潘守在山下那个山洞的洞口,一直守在这里。山洞很大,很长,里面长着许多奇形怪状的钟乳石。这里山洞很多。老潘告诉我:前几年,勘探队在东边的山顶上勘探时,发现一个洞,那洞通东海,所以这山里的水很好喝。
借着炉火的光亮,我走到山洞的洞口。洞口有两扇大铁门,紧锁着。透过锁孔,能嗅到洞里飘出的那种只有山洞才有的很特别的咸腥味。它让你很容易想到地下的河流,想到那些在黑暗中哗哗作响的流水,甚至想到海,想到大地的隆起与沉陷,想到那些与之有关的喷发、断裂、冷却、澎湃或沉寂的事物。
很快,老潘的房子里摆满丰盛的晚餐。老潘却不上桌,他说他已经吃饱了,他拿出他的书,他的音响,在他房前的野地里敞开了喉咙……一杯烈酒下肚之后,大家一起唱了起来,那些像风一样的一波波的清新干净的歌声,都是从干净的月光里发出来的,它让四周的山峦更显宁静……
望乡
梅属于远方的那条河,老狼属于这片盐碱地。老狼总是习惯的在泛着白光的一眼望不到边的稀稀落落的枣林里来来回回的走。而梅的目光像风,时常在盐碱地与那条河之间的路上飘忽不定的行走。年年,梅遵从季节的时令,撒下种子,却感觉不到收获。有天,她沿着村东那条小道,向前走了很远。从太阳出来,到太阳落下,整整一天,她站在那个土坡上一动不动的等待。终于,有一群大雁落下,她找到了头雁,骑在它的背上,她告诉头雁,她要去的那个方向。
雁队开始起飞了,向着远方那条河的方向。梅觉得好暖,月光像一床棉被,把她孵化成一只想家的白天鹅。
家乡的那条河很长,岸上的人不知它从何处而来,也不知它流向何处。那个冬天,一条小船从河的上游把她的母亲和她连同河里的水一起带上岸来。
梅是冬天生的。那年,大雪把村庄和河流染成一个颜色。春天来的时候,梅的朋友驮着她,在那条河的树枝上飞来飞去。从那之后,那条河的春天也被梅的记忆染成白的。她记得很清楚,那是槐花的白,后来,她的天空和地上再没出现别的颜色。
梅酷爱那白,如同酷爱那张脸庞。然而,那张脸庞又让她日夜烦恼,那张脸庞太白,白的让她一生找不到答案。
她开始寻找河东岸的那间瓦房,那年她和她的朋友在那间瓦房不远处的大树下相识,她知道她和他的那些事。她沿着河滩,向着河的上游走了很久,才找到了那片水汪汪的稻田。
她没有看见那间瓦房,那间瓦房或许早就不在了。前些年她见到她时,都是在医院里。她握着她的手,陪着她。她每次过来,她的病就有所好转,所以她每次来,都陪她很长时间,直到陪她出院。
梅是来找她的,梅已经没有第二个地方可以去找了。月光下,黑乎乎的稻田里有一座坟,坟上长满了荒草,恍惚间,草中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见梅过来,那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它们纷纷张开翅膀,在坟头上方盘旋。梅跪在坟前,泣不成声。
她不是她的母亲,却是她的母亲。梅知道,从她搭救她那天开始,她就是母亲了。她不仅搭救了她,她和她连同那片白已经裹缠在一起。
母性的传感力是极强的,她甚至随时随地的跟着她,掌控着她的情绪。在那片盐碱地,梅好多次想到死。这时,总有一双手伸出来,把她拉住。
天亮了,梅随雁队持续在飞,天空一朵朵被遥远之光抚摸着的云,如同记忆的碎片,纷纷滑落……
老枣树的故事
早上,马牧池野竹旺一座老屋跟前,有一棵看起来有点怪异的老枣树,它与我相遇了。它的枝干上的那圈结实的铁固,抓住了我的镜头,我的眼睛随之跳到枣树的最高处。
站在这里,我可以从日照海岸的东口,向着山西洪洞县的那棵大槐树张望。因为这棵枣树的出处,它的根,它的枝干,它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经络里,深藏着人的身体不可或缺的盐,以及鲜为人知的沂蒙山马帮与这棵枣树的故事。
刘说,这棵枣树近百年了,是爷爷跑牲口时,从洪洞县带回来的。村里在那之前没有枣树,这棵枣树分生了村里的数百棵枣树。
我开始用我的目光,在村庄的每一棵树,每一个角落搜寻。我很想用我的脚步和眼睛,在这些废弃的用褐色的石英砂岩垒砌的屋框中,在每一棵枣树的根部和枝头,在通往山外的野径上嗅到那种多层次的,虽不是最美的,但却真实的,亲切的,不可复制的人生况味。
小时候,刘从父亲那里听到一些爷爷跑牲口的事。那时刘年少,不往心里拾。如今爷爷走了,父亲也走了。爷爷的过往已经深埋在黑夜的深处。
刘对我而言,那是一盏灯,我可以借助它的光,去发现我想要的东西。他五十五岁,中等个儿,身板粗壮,黑红脸庞,目光清澈。因而,我又把他想象成一座山。听他说话时,我如同站在时光的高处。茫茫大野里,那队距我越来越远的马帮的身后,蒙山、泰山、太行山,在我的视界里起起伏伏,栩栩如生。
老枣树挂着三个吊瓶,正在输液。一把铁制的梯子靠在它的背上。此刻,枝头有风掠过,阳光缓缓划过屋脊,周围开始发出各式的叫声,那叫声愈来愈大,直到村庄的宁静被枣树枝干断裂的声音打破。
我得感谢刘。太阳很毒,他一直站在老枣树旁陪着我说话。我闭上眼睛,竭力地寻着刘的声音,努力地沿着老枣树走过的路,捕捉那支越走越远的马队的影子。
村里从刘的老爷爷开始就跑牲口了。爷爷和二爷爷他们继续跑牲口。二爷爷好赌,输净了家产,闯了关东。爷爷火爆性子,有次在家推磨时和奶奶吵架,一脚把奶奶蹬在磨沟里。爷爷力气大,会武功,三百多斤重的马座,一个人就能抱到马背上。跑牲口时,有匹马不听话,被爷爷一脚踢倒了。
爷爷好酒,酒量很大,跑牲口时,随身带着一个用腊条编的酒篓,走到哪,喝到哪。有次,马帮的四个人喝了十斤酒,醉酒后,牵马赶路的他们迷了路。五十多匹马,驼着盐,在一片墓地内转了整整一个晚上,还是没能走出来。墓地被马队踏得稀烂,主人发现后不让,爷爷它们赔了十块大洋。
刘的口中,马队的影子已经成为时光里的碎片了,但他却一天比一天的更乐意追逐那片远去的流云,以至于时常伸长脖子朝着那条古道张望。我想,那里面一定有许多故事,一定凝聚了大量的冷、热、善、恶和爱的力量。
刘突然笑了起来。刘说:对了,爷爷经常说起跑牲口住店时的一件事。爷爷好闹腾,有一次,马队驻店后,爷爷不小心把脸盆的洗脸水洒在地上了。跟帮的一个小家伙说:眼瞎了吗?爷爷没吱声。下午,小家伙在院内的石台上休息时,爷爷走到小家伙头上撒尿。小家伙又说:眼瞎了吗?爷爷说:瞎眼,瞎眼呢。店家看到后笑着说:说话不注意,看,得罪人了吧。
后来,那个小家伙不小心,脚裸受伤,爷爷背着他赶到洪洞县。
马队走远了,刘的爷爷和那个长长的马队,已经难以复原。但这一切距我们又很近。在一段特定的时光里,刘的爷爷与那个跟帮的小家伙的故事,以及马帮的那些零星的记忆,就像刘的父亲——刘的爷爷的儿子的头上被马踢伤的马蹄形凹痕那样真实而深刻。
眼前的老枣树,可以称得上野竹旺村所有枣树的老祖了。然而,刘的爷爷为何从千里之外的山西洪洞县把这株幼苗带回家来,已经无据可考。
从蒙山腹地出发的这支马队,走了好远。他们从东口装盐,从山西洪洞县驼回粮食。路上,汶河岸边的隋家店,是他们歇脚的第二店。这个时候,他们离家很近,他们却不能回家,他们已经出发了,下一站的店主已经为他们备好草料和饮食,他们带着酒,说着乡音,一路向西……【编者按】:自然是人类生存的基础,只有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才能更好地让自然为人类生存和发展服务。文中老潘的静守,梅的望乡以及那棵老枣树,充满了故事与传说,值得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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